■嫌犯龔某接受民警訊問。

　　■嫌犯李某在工地被抓獲。

　　□文/圖 本報記者 董世杰

　　15年前一個漆黑的夜晚，石家莊藁城東只甲，收購禽蛋的夫婦倆被人持刀入室搶劫殺害。案發(fā)第二年，一名嫌犯落網(wǎng)，并執(zhí)行了槍決，但是另兩名湖南籍同伙潛逃。15年后，警方獲悉，一名嫌犯在廣西更名改姓，但已死亡注銷。“即便死亡也要開棺驗尸，提取DNA!”藁城警方用掘地三尺的勇氣展開調(diào)查，發(fā)現(xiàn)此人還活著。60多天，專案組輾轉(zhuǎn)廣西、浙江、江西、重慶10余縣市，行程2萬多公里，終于將藏在大山里已“死亡”的龔某擒獲。接下來，專案組馬不停蹄轉(zhuǎn)戰(zhàn)湖南、江蘇，在工棚里摁住另一嫌犯李某。昨日，記者采訪了專案組，并走進藁城區(qū)看守所，與兩名嫌犯進行了對話……

　　凌晨3點 夫妻二人被殺害

　　時間回到2002年7月3日凌晨3時許，藁城東只甲村外，睡夢中的老王和媳婦盧某被驚醒。以收購雞蛋為生的夫妻二人，發(fā)現(xiàn)有三個黑影從墻頭跳入院內(nèi)，他們手里握著鋼刀和鐵管。老王準備到門口應對，老伴盧某悄悄給村支書打電話求救。三人相當兇殘，一腳踢開房門用鐵管直接擊打老王頭部，同時用鋼刀扎在身體要害部位，老王當場身亡。被綁起來的盧某大聲呼救，聞訊而來的村民們趕到后用力拍打大門，三名歹徒窮兇極惡，顧不上盜竊財物，當場將盧某砍死，匆忙翻墻而逃，卻在現(xiàn)場落下了背包。

　　案發(fā)后，當?shù)匦叹嘘犆窬s到現(xiàn)場，從背包里發(fā)現(xiàn)了嫌疑人的兩個工作證。順藤摸瓜，查明了三名嫌疑人的真實身份，其中兩名湖南人分別是龔某(當年24歲)、李某(當年26歲)，另一名是石家莊新樂人張某(當年25歲)，警方第一時間將三人上網(wǎng)追逃。2004年，藁城警方成功抓獲犯罪嫌疑人張某，經(jīng)過法院審理后對其執(zhí)行了槍決。

　　多年來，藁城區(qū)公安局都未放棄對逃犯龔某、李某的抓捕。民警多次前往二人老家開展抓捕工作，但是一直未果。

　　廣西一男子疑似逃犯 但戶口已死亡注銷

　　2017年8月14日，藁城區(qū)公安局刑警大隊獲得線索，廣西河池地區(qū)有一個名叫蒙勇的男子，此人疑似藁城搶劫殺人逃犯龔某，但是蒙勇的戶口已死亡注銷。“他即便是死亡也要開棺驗尸，提取DNA，我們要拿出掘地三尺的勇氣展開調(diào)查!”藁城區(qū)副區(qū)長、公安局長史樹昌拍案而起。專案組成員立即前往廣西展開調(diào)查。

　　八九月的廣西河池地區(qū)天天下雨，當?shù)氐姆窖愿緹o法聽懂。當?shù)嘏沙鏊鶚O力配合，沒有人知道蒙勇長什么樣，也不知道他死亡的時間和地點。民警喊來村干部，村干部說，他也沒見過這個人。

　　村干部打通了這戶人家老大的電話，老大說，他有個兄弟叫蒙勇，幾年前在外地開礦時被砸死了，家人連尸體都沒見著。所以，到派出所進行了死亡注銷。實際上，老大說了謊話。蒙勇倒插門，娶了他的妹妹，后來家人知道了蒙勇逃犯的身份，極力為他掩護。

　　他還活著，躲在重慶山里的某個角落

　　“就是掘地三尺，也要挖出這個蒙勇!”專案組成員張恒說，這是他們當時的決心。大家去了廣西他打工的地方，又去了他生活過的江西，接著又去了他婚后租住的浙江溫州。一路奔波，專案組成員又去了重慶，找到了他養(yǎng)殖長毛兔的山村。線索逐漸明朗起來，民警查到了蒙勇2009年至2016年所有租過房的地方。多數(shù)房東說沒有見過這個人，只有少數(shù)人說這個人很奇怪，只租三五天，就轉(zhuǎn)租給別人。

　　在溫州一家小工廠，有人提供線索說見過此人，湖南口音，別人都喊他“二佬”，他和工廠的女會計相好，同居生了一男一女。民警悄悄趕到這家小工廠，在眾多打工者的名單中發(fā)現(xiàn)了女會計的名字李小芳(化名)，調(diào)查得知，她的兩個孩子沒在身邊，而是在重慶江津區(qū)的大山里，大的上幼兒園，小的才一歲多，照看孩子的很可能是蒙勇。“原來，他還活著，躲在大山里!”得知這個消息，專案組成員無比激動。

　　蹲守9天9夜 小診所里抓獲逃犯

　　在當?shù)鼐降膸椭拢?0月12日，專案組從溫州轉(zhuǎn)戰(zhàn)重慶江津地區(qū)。大雨一直在下，大山里地形復雜，山勢險要。重慶警方專門派出特警及狙擊手前來協(xié)助抓捕工作。專案組發(fā)現(xiàn)，蒙勇狡猾異常，白天藏在山頂，每天凌晨下山待幾個小時。民警們連續(xù)9天9夜在大山中搜尋嫌疑人，雨水濕透衣服，腳底板打起了血泡，終于摸清了他的活動規(guī)律。每天凌晨時段，蒙勇會下山到一家診所活動一個小時，原來他的小女兒病了，他不敢白天來看病。

　　10月18日早晨，專案組民警在診所附近布控，當?shù)靥鼐陔[蔽的地方架起了狙擊步槍。6時許，身材矮小的蒙勇出現(xiàn)了，他的懷里抱著一個兩歲大小的女孩，從山道上走來，穿過街道鉆進了小診所。專案組民警迅速包圍，等到蒙勇給孩子買完藥，兩位專案組的成員、兩位特警沖進診所，一人抱過孩子，另外的三個人將蒙勇摔倒在地，麻利地戴上手銬。“叫什么名字?”“蒙勇!”“我們是河北石家莊藁城區(qū)的民警，知道為什么抓你嗎?”此人并不回答。接下來，民警沒有直接帶他回河北，而是讓當?shù)孛窬s到幼兒園將他4歲的兒子接出來，安排了旅館，請來護工專職照顧兩個小孩。又通過湖南警方，通知蒙勇的家人來重慶接管了兩個孩子。

　　專案組的周到安排，感化了蒙勇，他終于開口說話：“我就是龔某，我提心吊膽躲了15年，如今心里終于踏實了!”

　　江蘇南京 建筑工地工棚里摁住李某

　　逃亡15年的龔某落網(wǎng)了，警方就地審訊，發(fā)現(xiàn)他和同案犯李某這些年來沒有聯(lián)系過。專案組派張恒、趙建龍、李瑋、王濤趕到李某湖南老家。在當?shù)鼐降呐浜舷?，掌握了李某曾?jīng)使用的身份，并且掌握了他的自拍照。將這張圖像傳到另一組民警手中讓龔某辨認，龔某認定這就是15年前一起作案的李某。

　　通過進一步工作，專案組發(fā)現(xiàn)李某在南京江陰區(qū)某建筑工地活動。12月13日晚8時許，民警沖進民工工棚，將正在床上玩手機的李某抓獲。“叫什么名字?”“我叫李某某。”他一邊說著弟弟的名字，一邊拿出了一張身份證，原來這些年他一直用著弟弟的身份證。民警當場揭穿他的謊言。“我們是石家莊的警察!”李某沉默了一會兒說：“我知道早晚會有這么一天，早想投案自首，可是來不及了!”李某說他早就想到會被抓獲。為此，他專門和妻子吵架，逼著對方和他分了手，對方帶走了女兒。

　　2017年年底，專案組成員歷時60多天，輾轉(zhuǎn)廣西、浙江、江西、江蘇、重慶的10余個縣市，行程2萬多公里，最終圓滿歸來。15年前那起慘案終于畫上了句號，為老王夫妻討回了公道。

　　嫌犯坦言：15年的逃亡生活，天天做噩夢

　　昨日下午，天氣格外寒冷，走進藁城區(qū)看守所的高墻，穿過戒備森嚴的層層大門，辦完相關手續(xù)，記者跟隨辦案民警進到提審嫌犯的房間。走廊里傳來“嘩啦、嘩啦”腳鏈的聲音，一聲“報告”之后，一名身材矮小，身著黃馬甲的男子出現(xiàn)在鐵柵欄的另一端。他就是39歲的犯罪嫌疑人龔某。而41歲的李某說起他的女兒竟然掩面而泣。在不同的房間，記者分別與二人進行了對話。

　　記者：你為什么被關押在這里?

　　龔某：當年不懂事，犯渾，我和同伙偷東西把人家搞死了!

　　記者：這15年的逃亡過程，你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?

　　龔某：逃亡的路上我天天做噩夢，經(jīng)常從睡夢中嚇醒。這些年我一直沒敢暴露身份。去過許多地方，打工經(jīng)常受氣，別人打罵都不敢還口、還手，拖欠工資也不敢要。見了警察怕得要命，這些年過得人不人鬼不鬼的，直到那天我被抓住，心里倒是輕松了。我知道遲早會有這么一天!我真的很后悔!(低頭流淚)

　　記者：考慮過你的老母親和兩個孩子嗎?

　　龔某：我現(xiàn)在說后悔都沒用了，去年我就想過自首，小孩要上學了，上不了戶口，可是我沒有勇氣投案。這15年我一直不敢回家，我對不起老母親……

　　記者：你對15年前慘死的夫妻倆想說點什么?

　　李某：我對不起人家，我這些年良心一直遭受煎熬，欠下的一定要還的。

　　記者：你現(xiàn)在最想說的是什么?

　　李某：這些年我一直不好過，只是偷生，我也想過后果，越想越害怕，盡管后來有了女人，生了女兒。我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樣對她們，故意把她們氣走了，我對不起她們……奉勸大家別學我，我錯了。(說到這里，李某掩面而泣)